【玉露】裁梦为魂 · 第二十一章
双重生 / 无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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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潇洒洞庭几万里，浩淼处处通仙津
鲤儿不知门外的仙君是谁，可他看得出母亲在见过那幅画卷和珠串后就变得焦躁。他知道母亲身子不好，有时候会不受控制，是以他虽不怨恨母亲偶尔对他动手却还是有些害怕母亲难以控制的情绪。鲤儿瑟缩在一旁小心观察，发现母亲这次与以往都不一样，虽是焦躁地来回走动却未摔砸东西，更没有动手打自己。她好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时而愤怒时而悲痛，口中念念有词还不时发抖。
这让鲤儿害怕，躲在桌案后不敢出声。
“他走了吗？”鲤儿看见母亲突然站定，看向珠帘之外。
“刚，刚刚那位仙君说见不到母亲就不会离开。”
鲤儿看见母亲更加急躁，绞紧双手，手臂不住地发抖。
“鲤儿，鲤儿。”
鲤儿听见母亲念叨着自己的名字，怯怯地应了一声：“母亲。”
她却好像被这句话触动了一般，猛然看了过来，冷冷地看着年幼的小泥鳅。
“去！你去让他离开这里！我和他没有关系，我不认识他。”
她的声音冷厉，鲤儿缩了缩脖子，没来得及动作。
“快去啊！”见鲤儿未动，她立马大吼一声。
每每母亲这个样子鲤儿就害怕，赶忙往外跑，闯过珠帘去洞府外赶人。
看着小儿惊慌失措地跑出去，洞庭君颓唐地后退几步跌坐在礁石圆凳上，她的情绪跟随着晃动的珠帘起起伏伏无法安定。手旁的圆桌上摊开摆着的画卷是她悲惨一生的缩影，她偏头去看那副画，画上踏浪而来的粉衣小仙子笑得一脸纯真，这样的笑容落在眼里直叫人疼痛。
“忽堕鲛珠红簌簌，邂逅今朝不相离。”
她似痴儿一般念着这两句诗，忽大笑着猛地抓过画卷用力撕成碎屑，翻飞纸屑和着眼泪一同落地。
洞府外鲤儿转达着洞庭君的话，先前他拿了画卷和珠串进去后已经回复过一次，哪知这位仙君如此固执，一直不愿离去。润玉知道会有这么一遭，可只要想到上一世母亲痛苦否认的模样便心中绞痛。那是他受苦受难的母亲，他们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却母子分离，如今一门之隔也不能相认。
“仙君请回吧。”眼前的白衣仙君也变了脸色，鲤儿以为是母亲的拒绝惹怒了他，怯怯地解释，“母亲身体不适，仙君下次再来，行不行？”
鲤儿胆怯害怕的模样落在润玉眼里，他知道母亲常情绪不稳，如今怕是自己的突然造访又刺激到了母亲，可他不能就此放弃。
在鲤儿惊诧的目光中润玉掀袍跪在洞庭湖湖底凹凸不平的地上，朗声朝里喊道：“母亲，我是鲤儿。”
“我知您在生我的气，今日来此只是想见您一面。”虽知母亲是不愿牵连自己才不愿与自己相认，可润玉心中明白这番话更能打动母亲。
洞庭湖底安静无声，润玉又悄悄施了传音术，厚重的石门也无法隔开他说的话。簌离听见他叫自己，一颗心都痛得厉害，恨不能立即冲出去见见自己夜思日想的儿子。
“母亲，是鲤儿不好，鲤儿不该抛下您离开。”
润玉的声音传来，簌离一双手紧紧绞着膝盖克制住自己满溢的情绪，眼泪在她眼眶打转，因过于激动而泛红的皮肤让脸上的伤疤越发可怖。
“当初我不该听信天后所言，若我，若我——”跪着的人垂下头，想到母亲的种种遭遇便哽咽着说不出话，“若我没有离开，母亲您就不会过得这般苦。”
“小时候我见天后疼爱旭凤便会想自己的母亲是什么模样，是不是也会这般疼爱我。在九重天任何一位仙家的孩子都过得比我好，他们不会被天后苛责，有父母的疼爱，而我什么都没有。”
听闻他说自己过得不好，她犹如万蛊噬心，起身匆匆走到门边却不敢出去。她如今这副丑恶如恶鬼的模样怎么能去见他，她又怎么舍得去拖累他。
“那时我曾怨恨过您，恨您狠心抛弃我。”
洞庭君泪流满面，倚着石门支撑自己，摇着头痛苦地呢喃：“不是这样的，我没有。”
她没有抛弃他，她从来都不想抛弃自己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孩子。
“如今我才知道不是您抛弃了我，是我离开了您。是我听信天后的话食下浮梦丹，忘了小时候的事，忘了您。”润玉咬紧下唇，眼眶不自主地泛红。被自己的孩子遗忘，这对每一位母亲来说都是深入骨髓地伤害。
“是我忘了您，您从来没有抛下我，一切都是我的错。”
“我不求您能原谅我，只求您能让我见上一面。”他叩首，眼眶中已有眼泪。
洞庭君咬紧牙吞下哭音，指甲陷入皮肉，提醒着自己不能出去，这样的决定犹如凌迟。她与自己的儿子几千年未见，如今一门之隔也无法相认，天命总是这样苛待她。
“我不是你的母亲，上神找错人了，请回吧。”掌心破开，她狠心说出了这番话。
这番话润玉早已听过，可如今再听一遍仍旧心痛。上一世初听时只觉母亲绝情，如今才知这话中饱含了母亲太多深沉无奈的爱和不能相认的苦痛。
“母子连心，我不会认错。”润玉再开口时已带上哭腔，“小时候您给了我人鱼泪，那串人鱼泪我戴到如今，就算是在因浮梦丹忘记过往的年岁里也从不离身。”
“在笠泽时您会给我唱歌，教我读书，会温柔地唤我的小名，您是爱我的，我又怎会认错？”
母子连心，洞庭君听见他这番话早就流干的眼泪又止不住往下掉落。那时在笠泽，一切都还未发生，她以为自己可以带着孩子和族人一起快乐幸福的生活，虽然没有得到爱情但至少还有孩子和族人。可这一切都未能实现，一夕之间什么都没有了，最后连孩子也被抢走。过往在她脑海反复，刀光剑影和血海一般的笠泽出现在眼前，身体不受控制的发抖，仿佛下一秒便会不堪重负。
“您不愿见我，那么我便在这里等，等到您愿意见我的时候。”他望着洞府的石门，挺直脊背跪着，大有不见到母亲便不离开的架势。
鲤儿年幼却不愚笨，虽没能全部弄明了，也知眼前这位仙君是母亲的儿子，那便是自己的哥哥。他咬唇看着润玉又看看紧闭的石门，决定进去看看母亲如何了。才进去就发现洞庭君扶着石门无力的站着，好似心力憔悴。
“母亲！”鲤儿大惊，连忙去抚她。
洞庭君抓住鲤儿的手，身子无力地往下滑落，虚弱地开口：“他没走吗？”
鲤儿犹豫了一下，不知要如何称呼门外的人：“他，他还跪在那里。”
洞庭君心绪大作，推着鲤儿让他出去：“让他走，不要跪在那里，让他走。”
她一激动便止不住咳嗽，声音憋在吼间撕扯。鲤儿担心不已，想先将她扶起来，她却不愿，催促着鲤儿赶快出去让润玉起来。鲤儿只得照办，可还没来得及出去就见洞庭君昏了过去。
“母亲——”
润玉听见石门内传来鲤儿惊慌的大喊，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再顾不得其他，施法破门而入。母亲靠着墙晕过去的模样印入眼帘，无力低垂的头颅和苍白的脸色让润玉心中一阵抽痛，上一世母亲离世的场景又在脑海涌现，让他一时害怕得不敢上前。
“仙君，您救救我母亲，求您救救她。”鲤儿跪在洞庭君身旁哭着喊他，他才回过神。
他颤抖着手愚笨地去探鼻息，当呼出的热气扑上手指，悬在嗓子眼的心总算安定了两分。立即扶住洞庭君，聚集灵力输入她的眉心，母子皆是水系法力，他能感知到母亲不安的元神慢慢安定下来。待母亲脸色不再苍白，润玉抱起她往里去，鲤儿连忙跟在后面，看着润玉小心翼翼地将母亲放在榻上。
润玉伸手冥神感知母亲的元神，发现母亲的元神孱弱，是受重伤后一直没能悉心调养留下的后遗症。想到母亲和笠泽水族曾遭受的一切，他便知道这旧伤从何而来，而脸颊上醒目可怖的伤痕更是在提醒着他太微和荼姚犯下的罪恶。发现母亲掌心有破开的伤口，润玉暗下眼神以灵力替她愈合。
他没有离开，坐在塌边照顾着母亲。鲤儿小心地看着眼前的白衣仙君，好一会才鼓起勇气开口：“母亲是怎么了？”
闻言润玉去看鲤儿，见他担忧的模样，安抚道：“母亲没事，别担心，有我在。”
鲤儿又犹豫了一下，怯怯地询问：“你是我哥哥吗？”
润玉笑着温柔地开口：“是的，我是你哥哥，今后我都会好好照顾你和母亲。”
稚子最是纯真，立即信了润玉的话，裂开嘴笑朝他笑。润玉伸手揉揉他的头，嘱咐他去一旁休息。
洞庭君并没有昏睡多久，她在梦里浮浮沉沉，醒来便见坐在一旁的润玉。几千年未见，虽从彦佑和鼠仙的描述中勾勒过润玉的模样，可真切看见时她以为自己还在梦中。
“母亲。”
见她醒来，润玉急忙上前扶她，洞庭君这才意识到一切不是梦。她立即使力推开他，润玉没料到会是这般，猝不及防地被推得一个趔趄。洞庭君见他差些摔倒，伸手想要去扶，最后却是止住了动作。
“我不是你母亲，还请上神赶快离去。”
润玉站在床头看她，因她固执地拒绝而心痛。
“母亲一而再地拒绝和儿子相认只是怕拖累了我。”他哑声说出缘由，在母亲抬眼看过来时继续开口，“您安排彦佑去杀旭凤，怕后续被查出拖累我，才不愿认我。”
洞庭君没想到他会知道这一切，紧接着就见润玉跪在了床边，含泪的双眼看着自己：“可儿子从来就不怕这些，比起这些，我更怕母亲您不认我。”
没有哪一位母亲可以对孩子痛心的模样熟视无睹，就算是被仇恨焚烧着的人也一样。
“母亲，连您也不要我了吗？”
她看见润玉泛红的双眼，那眼中的泪让她浑身发抖，她可以看出他的害怕和痛苦，深刻的明白他言语中所说的过得不好是什么意思。她珍之爱之的孩子在别处受尽委屈和凄苦，如今这般脆弱的来到自己跟前想要得到一句认可。
她缓缓抬起发抖的手想要去触碰他，润玉见此立即跪行上前昂首去看自己的母亲，这是母子两相隔千万年的初见。洞庭君颤抖的手抚上他俊朗的面庞，曾经的小小稚子已长成这般风光霁月的模样。
“母亲。”润玉蹭着她的掌心，小心地轻声低唤。
“鲤儿。”
润玉笑开，有眼泪打湿了母亲的掌心。
Tbc.
❤ 谢谢你来看我的文
老慢的碎碎念：
这章的小标题是我上半年无意间在一本写明清绘画的书里看到的，好像是画里面的题词，我忘记是谁写的也，刚刚百度了一下没也查到😂
母子亲情真的好难写，而且龙妈还很因为各种变故变得固执，我真的没法了，只能这么狗血打开。
我昨晚做梦这一节我写不出来，然后坑了，还好我没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