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露】裁梦为魂 · 第十九章
双重生 / 无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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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朝暮人间客，风雪夜归人
小雪到来天渐寒，却也不是处处皆落雪，两人既是相约一起到人间赏雪，自是要去有雪的地方。
邝露曾为修订人间历法走遍人间各处，相较润玉对人间就多了几分了解。她主动提议去北方，两人便一齐落在了北地一线连绵的山脉。北地天寒，初雪早早就落下，银装素裹天地皆白，山舞银蛇雾凇沆砀，在九重天若非用法术绝不会有这般美景。
“人间的四时变化当真是比九重天的一层不变有趣很多。”
两人站在半封冻的溪流旁，万籁寂静下溪水流淌的叮咚声格外明显悦耳。雾凇夹岸，簇簇雪白冰针挂于枝头，在阳光下不显冷硬反有生机，仿佛只要有风来便能摇动那满树雪白晶莹的冰凌。
邝露听闻润玉这般感叹，接道：“九重天虽四时不变，可天界不少仙山宝地的美景也别有洞天。”
这话润玉也曾听她说过，后来他一人独行去赏她所说三千瑰景。
“仙子如此说，可是去过？”
偏头去看润玉，邝露浅笑着回答：“我幼时同姨娘们住在招摇山，那里同人间一样有四季，冬季山上也会这般下雪。”
她知润玉自被天后骗出洞庭湖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天界，天后对他严苛，几乎无甚趣事更遑论去别处看看。若她的讲述能传达给他一些欢喜，哪怕只是微乎其微的乐趣她也是愿意的。
她的声音软糯，在这般寒冷的地方浅声说话时更显温暖。在润玉的注视下她继续道：“招摇山多桂树，这些桂树不同于凡间普通的桂树，花香更浓。秋日开花后不仅招摇山沉浸在花香里，连西海和附近其他山岭都能闻到花香。”
“姨娘们最是喜欢采新开的桂花做香膏，涂抹在手腕脖颈，一整日身上都带着醉人的香气。也可趁着天气晴朗时将摘来的桂花烘干做香包，制成熏香用来熏衣更是可以让香味附在衣物上经久不散。”
兴许是从小耳濡目染，邝露以前也常用松木为他的衣物熏香，那时他便觉邝露身上带着似有若无的浅淡香气，只是一直以来都未能分辨出到底是什么香气。
见他好像是听了自己所言面露兴味，邝露趁机又道：“冬日大雪封山，很多还未修习的生灵会藏在山洞中过冬，若是它们备下的食物不够便会跑来我们的院子讨吃食。”
讲到这里她兴味更浓，语气微带雀跃：“狌狌这种灵兽就生在招摇山，有一年冬天，有一只年幼的狌狌跑来找我，一定要留在院子里过冬，怎么撵也不走。”
“然后呢？”他见她欢喜，配合地追问。
“便只能留下它了呀。”
“书中说狌狌即能匍匐行进又能如人一般直立行走，可是真的？”他曾去过两次招摇山，一次他再不想提起，一次只远远看着未曾靠近，是以对她所提狌狌确实并无印象。
“书上所言极是。”润玉有响应，她便更愿与他分享，眉眼之间都是飞扬的笑意，“它们和人很像，我还教过它拿筷子，虽闹了不少笑话，最后却也当真学会了。”
听她这般说，润玉眼前好像出现了小姑娘教狌狌拿筷子的场景，不由得笑出来。
重生后邝露已见过多次润玉这般开怀的笑容，可无论见多少次她都忍不住晃神。一直以来她都望他能常开怀，多这般笑笑。
“仙子这般看着我，可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润玉早发现她看着自己愣神，故意开口询问。
“没有，是我唐突了。”经由润玉提醒，邝露窘迫地避开目光，心中忍不住责怪自己不争气，急忙解释，“殿下丰神俊逸，笑得好看，我......”
越解释越发现自己急忙中把心里话说了出来，更是懊恼得紧。偷瞥一眼发现他好像笑得更高兴，只得咬着舌尖止了话头。
润玉知她偶尔虽胆大妄为其实脸皮极薄，也就不再逗她，收了越来越放肆的笑，开口道：“不若我们去别处看看？”
“好啊！”邝露忙应下，赶快揭过这一页。
两人沿溪行，邝露习惯性地与他保持距离，跟在他身后半臂的位置。润玉发现她这个习惯，刻意放慢脚步，茫茫天地间一白一青两道身影并排慢行，岁月悠然静好大抵便是如此。
他们在山中慢悠悠行了半日，虽不会如凡人一般感到饥饿却也想寻个城镇尝尝人间的吃食。有个这个打算，化光不过片刻就到了北方最兴盛的郡县。为不惹人瞩目，他们在城外僻静的地方落地，邝露想直接进城却被润玉叫住。她疑惑地看向润玉，不解他是何意。
“衣服。”润玉指指两人身上单薄的衣服，若是这般进城一定会惹人侧目。
邝露垂首看看自己薄纱的裙摆，施法为自己换了一身白底青花的冬袄。抬眼见润玉也已施法为自己换了白色冬衣，他果真适合白色，不管如何穿都好看。换了衣服邝露抬脚就又要走，却再次被润玉叫住。
“殿下，是邝露的衣服有什么不妥吗？”
“并无不妥。”润玉摇头，与此同时一件鸭蛋青的斗篷披风挂在他臂间。
“那殿下……”
疑惑的话还未说完润玉就展开披风，走向前替她披上。邝露被他的动作惊到，愣愣的站在原地不知要如何是好。他离得极近，手伸到后面时像是将他整个人圈起，这样近的距离让邝露可以嗅到他身上好闻到气息，她屏住呼吸，生怕眼前的人发现自己因他这样类似关切的靠近乱了心湖。
“好了，走吧。”
待回神润玉已替她系好披风，她低头去看将自己整个身子包裹住的披风，确信刚刚的一切并不是错觉。他往前走了几步发现邝露没有跟上，回头便见她低头傻站着，脸上微微的红晕就算是她低头也无法藏起。
他所做一切都是顺心而为，此时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的情绪，回想起自己刚刚的作为也不禁耳朵泛红。以前邝露常伺候他更衣，受伤时更是没有男女之防，明明以前更为亲近，他却第一次在邝露跟前萌生羞怯的情绪。
“邝露。”稳了稳心神，润玉开口唤她，见她抬首开过来，温声笑道，“该走了。”
“好。”邝露怕他看穿自己的心思，急急忙忙应下后就快速往他那头去。
邝露是第一次穿这般繁复的冬衣，又被披风罩了手脚，同时雪化后道路湿滑，匆匆行了两步就脚下不稳。好在润玉眼疾手快，及时伸手扶住她。
“仙子小心些，不必如此着急。”
他就在身侧，宽厚温热的手掌扶着自己的胳膊，邝露垂下眼不敢看他，站稳身子小声嗫嚅：“多谢殿下。”
润玉松开她，见她恨不得钻进地里的模样，收回想要牵着她同行的想法。
邝露在披风下用两手将长裙往上提，同润玉道：“我们走吧，殿下。”
一路她都沉默，小心地注意脚下，生怕再脚滑。润玉瞧见她小心翼翼的模样，心中好笑，想要告诉她其实不必如此当心，他既然在身旁就总会护着她。不仅此时此刻，往后的年年岁岁他都会护着她，上一世那样的事不会再重演。
他们在城内找了一家酒楼进食，店小二见他们的穿着和模样便知不是普通人，格外热情的向他们推荐吃食。
恰好今日是小雪，便在店小二的推荐下要了一份刨汤。刨汤上桌，腾腾热气直往外冒，一瞬便能让人感受到温暖。旁边有小炉煨着清酒，邝露知润玉酒量浅，便只为他斟了一杯。
店内有位姑娘弹着琵琶唱小曲，娇软甜美的嗓音配上宛转悠扬的曲调，直要把店外的北风也化作情思。
“这位姑娘不像是北方人。”邝露吃着东西小声与润玉交谈，“北方人大多粗犷豪放，这般小意柔情只有江南水乡才能养出。”
润玉瞧一眼那位姑娘，笑道：“凡间各处都有自己的语言，她唱曲时发音与店小二确实不同。”
“对，那是吴语。”她点头解释，“吴侬软语说的就是她们了。”
润玉又睨了那位姑娘一眼，收回目光见邝露正听得兴起，顿了顿故意问道：“仙子年岁并不大，为何对凡间的事如此了解？”
邝露愣了下，埋头去吃东西，借着这个间隙寻借口。等将东西慢条斯理全咽下，才道：“我二娘喜欢往人间跑，我幼时就常听她讲这些见闻，后我年长些她便会带上我一起。”
润玉有心试探，他面上应和的点头，心下却明白她不想告知自己重生的事，如此他一时也不敢让她知晓自己如今同她一样。
“既然这般，往后我若想来凡间赏景，邀仙子同行引路如何？”
他不多做纠缠，却也要为自己谋些好处。邝露怕他怀疑，急忙应下：“能和殿下同游是邝露的荣幸。”
好处拿到手，心中失落也就无足轻重。
唱曲的姑娘确实唱得好，邝露听着喜欢，饭后润玉便让店小二又上了干果点心，两人一齐在店内听曲消磨时间。午后客人渐少，最后只余几桌同样听曲的客人，店老板便叫小二去后厨帮着一起腌制腊肉。
这些民间习俗润玉未曾听闻，邝露便一一说与他听。店外北风呼啸，簌簌下着雪，店内暖意融融，她将那些坊间俗事娓娓道来，润玉只是听着便能品出几分人间的烟火生气。
冬日夜早黑，很快店内就已掌灯，两人看着晰晰火光，知该回去了。出店时邝露积极地去拿披风给自己裹上，润玉见她生怕先前的事再发生一次的谨慎模样，不由得好笑。
临近天黑，雪小了很多，街上无多少行人，只有二三贪玩的小孩在路旁打雪仗。
润玉见还在飘雪，替邝露将兜帽戴起，她微愣，好歹未再像前一次那般拘谨。
小孩玩作一团，在街上急吼吼地乱跑。眼见有个小孩要撞上邝露，润玉连忙护着将她拉至一旁。这头护住了人，那头却没料到被小孩的同伴用雪球扔了个正着。小孩玩乐没轻重，雪球捏得大，又正巧砸在润玉脸颊，一时雪沫四溅，连他黑发都沾上。
扔雪球的小男孩本是想砸自己的小伙伴，没料到会砸到路过的锦衣公子，连忙朝他道歉后和其他玩伴一齐跑了，反让润玉在一旁哭笑不得。小孩子力道不重，可被这样一砸也狼狈，邝露急忙掏出手帕替他擦脸，全然没意识到自己再一次与他拉近了距离。
润玉没有动作，任她替自己擦拭，她也细心，还替他重新理了理鬓发。看着她的动作，润玉心中发酸，他有多久未能这般与她靠近了。
“邝露。”心中想着，便忍不住唤了她一声。
这样熟稔温柔的语气让邝露愣住，她不得不承认刚刚这刻她又不自觉地变作了璇玑宫的邝露。匆匆收回手，邝露敛了眼眸：“是邝露逾矩了。”
润玉心中一痛，无声苦笑，随后开口：“我自己来吧。”
说完不管邝露的回答，将手帕从她手中取来替自己又擦了擦。邝露垂首不看他，也不知他在做什么，忽觉头上一沉，隔着兜帽也能感受到冰凉。她茫然地抬头，对上润玉狡黠地目光，后知后觉的去摸头顶。
“这才算公平。”
她听润玉这么说，将东西摸下来发现是一团雪球，方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被雪球砸了，也要她被砸一次才算公平。可他又不能真的拿雪球扔她，便捏了一个轻轻放在她的头顶。
如此孩子气的举动让邝露想笑，可想到他幼年遭遇便又心疼。
她抬头看向他，扬眸笑道：“殿下是不是也未堆过雪人？”
语毕，她将纤细白净的右掌从披风里伸出，还在飘落的雪花打着旋往她掌心去。雪花聚集，很快便有憨态可掬的小小雪人在她掌心凝成。
她满眼笑意的看向眼前人，润玉见她轻轻踮起脚尖，双手捧着小雪人往自己头顶去。
微凉从头顶传来，润玉看向她，她眸中笑意深深，一时天地寂静，唯有她温柔的声音。
“九重天无雪，邝露将它送给殿下。”
Tbc.
♥ 谢谢你来看我的文
老慢的碎碎念：
小标题出自董贞的《朝暮人间客》和刘长卿的《逢雪宿芙蓉山主人》。
因为是双重生，后续和原剧情会有很大出入，不喜欢这种展开的小伙伴可以在这个时候打住了。而且因为我笔力有限，魔界那条线会弱化很多，如果有小伙伴想看玉露打魔界搞事业也可以在这里打住了。
今天也是老慢主动劝退的一天😂
告诉我这章甜不甜！甜不甜！反正我自己觉得甜到OOC啊！
